“翻译《镜与光》，我期待了将近十年。”翻译家刘国枝谈及翻译英国作家希拉里·曼特尔所著的《镜与光》时，眼睛里流露出光彩，难掩兴奋。随着上海译文出版社推出的《镜与光》中文版的面世，刘国枝也完成了翻译“都铎三部曲”《狼厅》《提堂》《镜与光》的“壮举”。

每一段历史下都有另一段历史。希拉里·曼特尔的“都铎三部曲”开创了历史小说新模式，“透过对克伦威尔的重新想象，重设了历史模式。透过想象，历史可能是现在进行时”。刘国枝是在2019年6月拿到《镜与光》电子版的，因为工作忙，她断断续续花了半年时间阅读完将近800页的原著。“我真正拿起来一上手之后就不愿意放下了，我当时甚至想如果退休多好，我就可以一口气来看了。”

2020年1月，刘国枝开始翻译。彼时，新冠疫情在武汉暴发，刘国枝家对面的沙湖跨湖大桥不再车水马龙，几乎一夜之间沉寂了。回忆那段日子，刘国枝说，内心很恐慌、无奈，但她的确是幸运的，她对自己说：“还是做翻译吧，我要在另一个战场出力。”她在曼特尔丰富的文学世界里，忘却了烦忧。翻译这部书，刘国枝花费了一年多时间，她说：“我觉得这是对我自己的交待，对于喜欢曼特尔的读者也是一个交待。去年9月曼特尔去世，这本书出了中文版，对曼特尔更是一个交待。”

《镜与光》聚焦亨利八世身边第一权臣克伦威尔因叛国罪和异教罪被斩首于塔丘的人生中最后四年，揭开了都铎王朝血腥黑暗的秘辛。希拉里·曼特尔以细腻绵密的散文风格交织着惊心动魄的笔触，书写了“教父式”枭雄托马斯·克伦威尔的传奇一生。但对于刘国枝而言，翻译《镜与光》却面临很多挑战，因为这是一部历史小说，人物关系特别复杂，光是英语当中的高频词“sister”“brother”“uncle”，翻译过程都是困难重重，不仅要查很多资料，还要根据人物的心理年龄、行为习惯、处事态度来判断到底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等。刘国枝说：“三部曲相对独立，但实际上串联又是非常紧密的。曼特尔很喜欢埋一些暗线，所以要不停会回头去看，有些东西前两部没有说清楚，到了第三部才发现是这么回事。”比如在《狼厅》的开篇，克伦威尔被他父亲暴揍，但没有说父亲为什么打他，到了第三部才明白，是克伦威尔当年失手杀死了一个小伙伴。因此，为了翻译《镜与光》，刘国枝把《狼厅》《提堂》都翻烂了，那上面做满了各种记号。

刘国枝是从2000年开始从事翻译的，多年积累下来，她特别看重译者的角色化问题，她总会把自己想象成各种不同的角色。“我常常会觉得作家站在我面前，我会念念有词地对他说这样翻译对不对。”她还常常对自己念念有词，这句话翻译得像不像是这个人物说出来的话。“什么样的人说什么话，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镜与光》虽然人物众多，但人物形象非常鲜明。克伦威尔开口是非常含蓄的，诺富克公爵话语就很粗鲁。”在刘国枝看来，这些人物穿着很累赘的古装，但是说着我们今天的大白话，所以你感觉历史就是现在，我们就在历史当中。

刘国枝的艰辛努力没有白费，作家双雪涛说，三部曲的首篇《狼厅》看了大概15页就要放弃，但是挺过30页之后，觉得这部书的魅力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虽然我对都铎王朝的了解没有那么丰富，对克伦威尔只知道这个名字，知道他大概的一些事迹，但读这本书的过程中，他变成一个崭新的人，我觉得作者有非常厉害的塑造人物的能力。”

而对于刘国枝而言，她一次次走进作家曼特尔，她领略到其写作手法的细微变化。“第一部《狼厅》技巧性、炫技性更强；到第二部就有所调整；到了第三部技巧退后，叙事向前，故事性强，写作有一气呵成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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